我家客厅挂着一幅父亲画的泼墨山水画,这幅山水画最为出彩、最为精髓之处莫过于空间的留白之美。三笔两画,神韵皆出,简洁干净,下笔如神。再看它的留白,可以看出主人胸中的丘壑,境界的高下。恰是未曾着墨处,烟波浩渺满目前,以无胜有,以少胜多。
依稀记得,在我还小的时候,父亲时常在家中的院子里教我读书、写字、画画。记得有一次,父亲让我练习画一幅《湖心亭看雪》的国画,他鼓励我,要先根据自己的理解和想象,创作一下,清水透笔,笔尖蘸墨,调墨……不一会儿功夫,一幅密密麻麻,“不知所云”的国画便完成了。父亲拿着我的画作出点评,天与云与山与水,上下要留白。
父亲特别强调说:“中国画最重空白处。突出哲思,渲染情绪,给人以启迪和美的视觉享受,让空间和距离无限延伸潜在的美感。”接着,父亲自己亲手教我作画一幅,一边画一边唠着,“湖上影子,唯长堤一痕,湖心亭一点,与余舟一芥、舟中人两三粒而已。”半只烟的功夫,一幅笔墨酣畅、潇洒, 造型讲究, 墨色交融, 浑然天趣的国画,跃然于纸。
年幼的我,对父亲的话语懵懵懂懂,并不能完全理解所谓留白的人生哲理。直到有一天,正在院子里练习国画的我,被父亲的声音惊到,我偷偷趴在门边,看到父亲严词拒绝一位叔叔的礼物,而我还是第一次在父亲脸上见到那如此严肃的表情。
后来,父亲把我叫过去,认真地告诉我,国画需要留白,是心之所向处的清宁。同样,人生也应当有所留白,特别是当被金钱和欲望所裹挟着,疲于奔波,忙于应付之时,一定要停下脚步,扪心自问,回归本心。
父亲关于作画和做人的见解,让我受益匪浅,启发良多。他那朴实的叮咛,极其准确筋道,一字一句直抵心脾,潜移默化地对我的一生产生影响。
多年以后,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如今,我成为了一名纪检监察干部,更加理解留白的人生哲理。那些因为贪婪,将心事装得太满,因而丧失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生活乐趣的人,久而久之,灵魂深处将会被思想垃圾充斥,快乐越来越少,烦恼越来越多。其实,这已经成为一种“病态”。却不曾想,纵然你有三头六臂,这世间也总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,做不到的事情……
任岁月更迭,时光变迁,父亲的叮咛已牢牢镌刻在我内心深处,渗入到骨子里。我将人格就是“画格”,人生需要“留白”当做人生座右铭。生活上“留白”,就像林语堂讲的那样:“看到秋天的云彩,生命别太拥挤,得空点。”如此留白的人生,甚好;在工作上更要“留白”,为人谦让,为自己带来一份从容、一份坚韧,且走且笃定。